蔚山沉没

Always summer, always alone, fruit always ripe.

情人(二十)

warning:今晚的月色真美啊,明天就有雾霾了。 



“阿诚哥,苏珊姐姐在外面哭!”明台还带着四方框的墨镜,慌慌张张地比划,像个卖艺的小瞎子。

明诚放下笔,对他比了一个手势,示意他闭嘴坐下。他戴上帽子,匆匆出了图书馆。

已经入夏良久了,日光如炬,气潮如浪,而年轻的女孩子被抛在深秋里。明诚其实或多或少知道些什么,关于美国大妞苏珊和她的日本男友。

说实话,这算不上好姻缘。

苏珊蜷缩在长凳上,披着金红的头发,明诚看不到她的脸,只觉得这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姿势,他并不敢碰她。

然而苏珊抬起头来,问;“诚,东方到底怎么了,为什麽他们都抢着去送死呢?”她看上去是真的不解,甚至压倒了悲伤,灰色的眼睛里瞳孔跳动。

明诚该怎么说呢?他想起读乌克兰新闻的那一背冷汗,他想起三一年的满脸热泪。

没人真的想死,真的。只是他们忘了些很重要的东西,我们懂了不该懂得的东西。

明诚沉默,他并不想告诉他的朋友,总还有更合适的,无论是人时间还是未来,在他们人间乐土一般的美利坚。没人相信。

“你知道他为什么把一粒扣子给我吗?”苏珊的声音轻得像笼纱的月光,她伸出手来,手心掐得发紫。

“这是校服的第二粒纽扣。”

“他不会回来了。”

明诚看着这枚黄铜樱花纹饰的扣子,这离心脏最近的荣誉标章,这段被自杀的爱情。

那个日本男孩腼腆阴鸷,模样周正,在念欧美文学,保守略右。唯一一次让明诚刮目相看的,是他同一个高大俊美的里昂男生决斗,对方抛出一只手套,他拾起来夹在《包法利夫人》里,再浑身翻找手套丢回去,古典的犯蠢。如同自杀,然后苏珊为他的忧郁和疯狂倾倒。

他回国参军了,大概。

明诚羡慕他,可怜他,同时憎恶他。苏珊收回扣子,站起来抹眼泪,“我也要离开了,以后没人跟你一块儿听普契尼了吧。”

“回美国?”

“还是加州阳光比较适合我,至少让我觉得自己不是咪咪。”

“保重,莫愁前路无知己,天下谁人不识君。”

“你们总爱用一些我听不懂的句子,比如卢家莫愁,比如今晚月光。”

“不是一个莫愁。”

“当然不同,勇夫我是不会爱下去了。不愁。”缺少苦难和历史的人总是希望成为悲喜剧英雄,好像爱情和热狗一样,值得哭泣,哭完也就这样了。



明小少爷探头探脑,他的阿诚哥翻了一个白眼。

“苏珊姐姐是失恋了么?”明台眼睛亮晶晶。

明诚点头,收拾书本接着写东西,不想理他。

明台也明白道理,摸过纸张写道,“什么打算?女孩子需要安慰,哥。”

明诚用笔点了一下腕表,明台闭嘴,蔫儿在桌子上。这两天他终于管不住自己的手脚,先软了脾气,借着任性买了好多东西,比如细致的女士表和大条花哨围巾,比如切割很个性的石榴石耳钉以及无数盒易腐坏的糕点。他就是觉得好看,他就是想姐姐了,所以是明诚给他签的支票,接的电话,安抚的老大,所以要抱紧阿诚哥大腿,不能让大哥逮到由头把他踹下来。

直到回家路上,明诚才跟明台说了这档子事,他隐藏了苏珊男友是个日本人的事实,刚稳住明台的坏情绪,小孩子是允许知道少一点的。但小少爷还是很愤怒,给一个女孩子未来的玫瑰希望,又无情地践踏收回,这是渣滓才做得出的事情!他吼道,况且还是这么好看爱笑的女孩子!

“他们和平分手,男方要回国服兵役,这是必须的。”

“兵役兵役!又是战争!都是被当作枪使的,没故乡没家人没爱人还是怎的?无义战!”明台一激动就破音,他的脸上还有婴儿肥,眼睛却已经是长开了,像两汪煮沸的桃花泉。

“沉没成本。不谈政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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