蔚山沉没

Always summer, always alone, fruit always ripe.

情人(十六)

warning:喝酒不开车,人力车也不行。


明诚回到的,是春天的法兰西。

他坐船回的法国,中间多次捯腾才到了加莱,这座城市的春季几乎是茫茫一片蓝色,透明度极高,像是未经切割的坦桑石。明诚等在火车站内,轻轻嗅着一只香烟,整个人略显寒酸。

乘船期间,他托人给兄长发了一封电报,无异是不日将抵巴黎,兄勿挂牵之类。这封电报没提时间没提地点,敷衍得像是在省钱,然而明诚并不觉得有什么,他又没要求能有人来拎行李。他最值钱的就是手腕上的瑞士表,行李箱里甚至只有两套衣服和一只黄铜钢笔。明诚什么证据都没从苏联带回来,除了自己。

 

直到乘务员询问饮料种类时,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那么晕船了。这很好,明诚攥着手里的干柚皮和久违的罗勒嫩叶,眯着眼笑了。

 

于此同时,明楼推掉了这周排得所有课,请了一个长假。

他天天骑着自行车往里昂车站跑,蹲守起来堪比望夫石。他不能再错过明诚一次了,他要让他下了车,第一眼巴黎风光,就是自己的眼睛。春天总是很神奇,明楼的春天尤是,他像梧桐褪掉旧树皮一样,褪掉了他陈旧的道德。不再在意明诚是他带大的弟弟,是他指导的学生,他就是要爱他。就是要做这么一个诱拐的罪人,放纵的情人。

“古希腊。”明楼咀嚼这个词,微笑,像是咀嚼槟榔。

自从去年秋季,计划链被全部破坏,他就静默了。王天风回国,停止在巴黎的活动,明楼养在小公寓里,心平气和地等待肋骨与枪伤痊愈,留下苍白纠结的瘢痕。

肉体沉沦于痛苦和麻痹中,精神却沉醉在愉悦里,只因他想到,又可以使用香水了。

阿诚的比翼双飞装在圆亮温柔的玻璃瓶里,上面浮着两只鸽子,金属盖子已经开始氧化,像是生长苔藓一般蔓延开锈迹。明楼把它蘸在手腕和耳朵后,但佛手柑与苹果的味道很快就消散了,菩提是宗教般虔诚,玫瑰长在旷野的风里,檀木长成又被伐倒,鼠尾草裹挟地中海的阳光浪潮。一层一层剥落的香气隐没,明楼什么都抓不住。他不甘心,于是在亲吻中尝到了苦辣和一点点残存的紫罗兰甜意。

残存的甜,在整只香里绝不显露,如斯深情。明楼依偎住最后一丝香气,原谅刚刚的自渎。

 

汽笛声碾压过来,明诚的脸出现在玻璃窗后,雄鹿般的眼睛与犄角,淡定而锐利的神情。

明楼忽然慌神,瞬间安定,他张开嘴唇亲吻忽来的春风,除了笑,再拿不出任何体面的迎宾礼。他眼前的世界如醉酒般扭曲而安详,直到这个时候,春神酒神才真正光临他的巴黎。

你不能把满满一杯冰水抵在高热病人皴裂的唇边,然后警告他应缓一缓。这绝不可能。

明诚静谧如一座花园,他把曾经虚耗在枕边耳畔的香气都送回到明楼的臂弯里,然后沉甸甸落在自行车的后座上。

“回家。”他说。

没有交流,只有互相馈赠的呼吸和血液潮涌。

中途明楼停下车来,给明诚买了一个焦香滚烫的煎饼。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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