蔚山沉没

Always summer, always alone, fruit always ripe.

【蔺靖】君辞去(上)

重新修了一点,大概还会有两章?

warning:蔺靖年下,原剧之后,私设如山。


1.

蔺晨到金陵时,一场大雨刚刚止歇。

 

殿内焚着柑橘皮,皇帝埋在他的锦绣堆里,未束发,乌发便如噬人的水藻一般。

“你来了。”

“陛下可是要坏我琅琊阁名声?”

蔺晨并不顾忌,将扇子插到腰间上前撩开帐子。他坐在榻下,并不说话,只是一味的笑,眯着眼,像宫里养了多年已然成精的老猫。

“国务忙。”

“你烦不烦人呀,每次都用一个借口。想我了有鸽子的。”蔺晨将下巴靠在皇帝手边,萧景琰转过脸来,面颊两侧塌出形状优美的阴影,他也垂着睫毛压低了声音,“知道的。”

“太后刚刚来过,看样子连簪子都压头似的,你们都太累。”他嗅到了萧景琰身上陈旧的味道,兀的想到那年醉卧旅肆,怒马鲜衣的靖王殿下。

 

彼时他还太年轻,只晓得美人不可负,扯着喝得傻笑的郡王说自己是个胸无大志的郎中,若是殿下乐意,暖床什么的殿下不介意他就不介意,只想给他开开方子看看宅子,若是殿下死在前头了,就给殿下刻刻碑子带带孩子。

靖王笑着伏在桌上,酒精上脸桃花一般,却又灌了一斛醉春风,说他还是个小孩儿,胡说而已。

他确实只是个少年,未发福的脸庞骨骼锋利却眉眼弯弯,他说,是呀是呀,我还年轻,竟已立下一生志向,殿下不赏些什么也忒没意思了。

然后两个喝昏了头的男子接了一个一点也不柔情的吻,靖王的虎牙磕破了他的舌尖。

 

此后经年未见,各奔东西。

 

他其实不喜欢萧景琰立于宫墙之上遥望故人的样子,那样瘦而直的一条,像是要把衣衫上的刺花都硌痛般萧索。明知无望,却还硬要希望的样子一点都不似那年杯酒换知交的美人。

讨厌。

 

梅长苏的死讯不是他传的,人确是他亲手埋的。连带着一椁茶酒器弓剑戟还是太轻,跟没人似的。飞流的大眼睛看得他怕极了,最后竟扯不出一句别出心裁的谎来,只说长苏累得太狠需要睡一觉长的,飞流不要吵他。

 

现在,这个不算故人的故人仰面倒在床上,语气跟那次从旅店里醒来一样,还把他当成一个爱说玩笑话的游侠少年,仿佛中间近十年都可以一觉睡过去般清淡。

 

他心里难过,但面上不表露,所以只能记忆笑得尽量好看些。

 

“萧景琰,我的话还是管用的。”

 

2.

“你别说话,我听了难受。”

他很规矩地诊完脉,把皇帝的手掖到被子里就出去了。萧景琰一直闭着眼不言语,柑橘的香味修饰着蔺晨留下的新鲜空气,这是近郊的草木腥涩。他好像很久没有走出过这道门了,然而其实不过七天。

饮下一碗药汁后,萧景琰沉沉睡去。

 

从皇帝殿内出来时,蔺晨遇到了柳后。

这是一个眉目柔和的女子,严妆,带了些不胜衣的瘦弱,金冠不却似前朝仪制华丽繁致,衣裙也不见曳地。她看到蔺晨并不拘束,倒是先唤了蔺先生。

“皇后娘娘识得蔺某?”

“闺中曾闻先生风仪。再者,算算日子,先生是该近日到的。”柳氏微微挽起唇角,极尽端庄。

 

蔺晨极罕见地不欲多言,行了礼便要告辞。自接到太后书信后,他还未曾好好歇息,只在入宫前匆匆换了件干净长衫,现下倦色上涌,实是不得体。

柳后在他背过身时,极轻地叹了一声:“以后,有劳先生了。”蔺晨倏忽回首,才发现脂粉壳下是张花事荼蘼的面孔,她的唇角已挂满憔悴萧条。

 

柳后自前些年诞下龙子,身子一直不见好,算来,她虚岁只有二十一。

 

蔺晨颔首,梁宫里的人可是要一个个相继耗干?

 

我从去年辞帝京,今还夏云未浮君已老。心老。

 

 

萧景琰醒来的时候,皇后在串一帘玻璃珠子。她的手未染蔻丹,显得修长灵活,一斛珠子已经串了泰半。 

 “陛下醒了,蔺先生一个时辰前刚走。”


“嗯。”萧景琰咳了一声,“你身子还没好全,怎不歇着。”

柳后手里没停下,娴熟地挑拣珠子,她头上一排梅花流苏轻轻晃着,“母后那里新进了帘水晶帘,母后嫌它配色不雅致,臣妾拿来绞了银丝重新串。也不耗神,权当个趣儿。”

“燿儿还好?”

 “太傅教识了《无衣》,今天会背了,前些天进了些酥酪樱桃,今天还吵着要吃,庭生给他通了通道理就不闹了。”

“庭生向来是疼他最深的,看来是胡闹了。他已是十六岁了,再过些时日就该开阜建府了。”

 “是大了。”

 

宫中有传岐王和皇后的闲话,毕竟年纪相仿,又可时常见着。但柳后知道庭生有龙阳之癖。

那是一个可爱的男孩,是她的母家人。少年很英俊,眉目间有些像梅长苏,即使她并不想承认。

在陛下的书房,萧庭生将伴读的男孩按在桌上,他们的衣衫沉浮在朱墨里,少年人的肌骨线条贲张如河流。通传的太监声音刚落,柳后敛袂入室。 

于是她便瞧见:梅氏君侯与林家少帅的两幅丹青下,岐王身下压着画中人。

“岐王。” 

“母后不要杀他!”
“你把头发梳好,起来。”

 “......”

“七婶!” 

柳后转身离去。她还太年轻,尚做不到处变不惊,珍珠步摇砸在地上。然而她选择了庇护他们,她从未这般大胆放肆。

庭生送去步摇时,柳后将燿儿抱给他。她坚定地摇了摇头,少年泪如雨下却不敢作声。

“娘娘。”

 “你抱燿儿去玩吧,我新制了酥,你大概会喜欢。”

3. 

柳后小字寄嬅。 

萧景琰从未唤过这个柔软的名字。从前是清清淡淡的王妃、太子妃,现在是恭恭敬敬地皇后,往后,大抵就该是先皇后了罢。

大婚当晚是他们第一次见面,红烛高烧,七珠冠下醉颜酡,她觉得七皇子如翠鸟,便这样说了。

于羽翼单薄时失去挚爱亲朋,以死相搏不眠不休;待到笼中鸟儿亡尽,仅存的这一位便被制成点翠头面,大丸东夜珠摇坠着,锁在大梁的发髻上,妆点门面粉饰太平。

这其实是极僭越的,但萧景琰保持沉默。皇子抬起头来,疲倦而纯稚得不可思议,“你才十六岁,小孩子罢了。

 

是的,庭生行忤逆之事时十六岁。蔺晨初遇萧景琰时,也是十六岁。

萧景琰总对十六岁的孩子心软。

 

柳后拔下一支岫玉簪子拨了拨小炉里新添的佛手柑,她从来不缺皇帝的信任,除却庭生那桩准备带到棺材里的事,也算尽了良妇慈母与六宫之主应尽的本分,但他从未唤过她的名字。

遗憾。

 

燿儿呀,以后就得放给蔺先生了。只有这个人的身份,才护得住......柳后苦涩地想,她终究是负了少年人的相信。



梁帝的病无大碍,蔺晨舍不得走却也不欲多见他,诊完脉便调剂方子,相互躲着些什么,日子就这般耗了下来。 

处暑的清晨,柳后崩逝。举国服丧,刚刚才立得起来的萧景琰又倒下了,他已经不再年轻了,眼眸深深心意沉沉。就连白色袍幅下的孤苦,也是沉水香味道的。 

但这个男人,依旧得撑起朝堂河江。

萧庭生前去拜访蔺晨,他坦白了。这是一场豪赌,他无可输赢。

“但你是喜欢他的,对不对?”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,用以掩饰悲伤与无可逆转的欣喜若狂。

“我是要收钱的,一问千金。”蔺晨抚弄鸽子,他很坦荡,这不算错误,更遑论罪过,庭生喜欢长苏是必然的。他身上北境的寒、廊州的润、金陵的风雅、战场的凛然是一子煤团,微妙地燃着,而少年出自内里的自卑与自傲怎能容他错过这扑火的机会?

那萧景琰呢?你为什么巴望着又躲着?

燕西月夜低吟凤求凰,锦城云乐击节醉流光,秦淮十里披挲软烟罗,岭南荔枝红遍肌妍雪,走过来,什么都不缺,美人美酒夜光杯,能做掌上舞的,能唱十八拍的,能挽弓射雁的,能妙笔生花的,她们对你笑为你哭,但萧景琰只给过你一个指意不明的吻。

他已是皇帝,琅琊阁不涉政事。

你却还是像十六岁的小孩儿一样喜欢他,认栽罢。

“我会去的,你先回吧。先皇后不说的事我也不会说的,你无需激我。”

“蔺阁主,我的先生左右是回不来了,我听他的话,你也无需防我。”庭生眉眼细长,低低垂着,“他要死,我不能说什么,因为他要护七叔,护大梁,可我的先生死了,七叔好过么?大梁好过么?我是年轻看不透彻,死国可乎,他,不能拦他,我更没立场。先生不知道我的心思也是好的,至少他少操我一份心。我只盼,他希冀的一切,都好。蔺阁主,你可明白?”

庭生上马,脊背笔直而疲倦,他要赴约了,柳家少年郎,纵不似梅长苏,对他的心意也是珍贵的。当柳郎解下衣襟拆开发髻挑眉对他笑的时候,庭生恍惚觉得梅长苏回来又远去了。

蔺晨抬目,一只鸽子自梁宫葳蕤的草木中飞来,落在他的肩上,亲昵地蹭了蹭。他取出信笺,端庄藏锋的一笔好字:你来不来,我想喝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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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然同志的养成是由遗传与成长环境决定的,出柜的庭生迫切需要亲友团。景琰出场太少了,下章叫他帅回来。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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